高二那年,我做了第一张专辑

2017/05/07林展秋

有一群95后,他们在高中就独立制作了一张原创实体专辑,当时大家的平均年龄只有十六七岁。这群人有一个“大胆”的梦想,想要在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去制作完成十张主题专辑,分别用彩虹七色加上黑、白、透明三色命名,称之为 “RAiNBOW 计划”。从2012年到现在,他们已经推出《红》、《橙》、《黄》三张专辑,影响力从福州的高中圈扩散到全国。

本期“My Simple Day”,就是 RAiNBOW 计划发起人林展秋撰写的故事。

小学四年级,有一次去朋友家玩,听他给我放了一张周杰伦的专辑。那天下午,吸引我的不是电脑里的单机游戏,而是在那个房间里,空气中飘荡的看不见的旋律。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所谓的CD、专辑,在那时的我眼里,可能就是一个不一样一点的玩具。但这个玩具跟其他玩具都不太一样,它有声音,而且要命的是,它能唱到你心里,把一些你想说的话,甚至没想过的事,都唱了出来。

也是从那以后,对我来说,新华图书城不再只是买课外书的地方,它还能买到歌手原版引进的一些卡带和CD;零钱也不再只是拿来买零食和玩具的钱币,而是一把可以兑换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钥匙;家里的复读机也彻底跟英语听说读写磁带说了分手,书架上多了很多方形塑料壳和圆形碟片。

说来也怪,相比于那些活跃在荧屏前、舞台上的明星、偶像、歌手、艺人,专辑越买越多的我,竟然对歌词本上幕后人员页上的那些词曲作者和制作人的名字产生了更大的羡慕。因为我觉得他们特别了不起,能够用这样的一种方式,进入到别人的生命里,完成一些陪伴。也就是在那时,“想做一个像他们这样的人”成为了一个心底的愿望。注意,我没有说想成为音乐人,也没有说想成为作词人。也确实,对于从小至今没有学过任何乐器和乐理的我来说,“长大想做音乐”这种话说出口可能家里人会觉得我发疯了吧。

可是这并不影响一颗种子的种下,就像没有人要求它必须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红》《橙》《黄》三张专辑的封面

这颗种子在我初中的时候,得到了第一次的浇灌。起因是我初中班级的几个好朋友的“怂恿”,他们说,你看你平时文笔挺好,为什么不写写歌词呢?儿时生性爱面子的我,最听不得的就是吹捧,那就要做到啊。于是和几个朋友以一种玩的形式,把一些已有的市面上的歌曲的歌词“挖掉”,填上自己的文字。平常在班上还会彼此看,周末在线上更是会发到QQ空间里用黄钻“排版”成一篇精美的日志“发表”,邀请同学、朋友来抢评论区的沙发、板凳和地毯。现在想想都觉得羞耻好笑的往事,在那时,是被我们很认真对待的一件事。至少我因为当时尝试做这样的事,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自由和快乐源于和属于“创造”。也就是那段时间,不知是来自于同学、朋友的吹捧或是“善意”,还是来自于我自己的一种相信,我有一点点感觉到,我似乎可能,是可以写歌词写得不错的。

也就是这样小小的刺激和鼓励,让那时的我,开始向往有一天能做出一张我自己的专辑。对的,我没有说想当歌手,我想的依然是,做幕后。在当时,能够推动或者可能让这件事变成现实的一个途径是,考上我所在的城市里最好的高中——福州一中。

《红》的制作团队部分成员合影于福州一中体育馆

一个省重点高中,还是一个全国范围都知名的实行素质教育的高中,对于一个初三生最大的吸引力竟然不是“进了这个学校就可以有半只脚预定踏进重点大学”,而是“到那里我有机会碰到一群很棒的朋友,那里的同学听说都很优秀,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出专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但确实是那时的我好好准备中考的最大动力。 

很幸运的是,我真的考进了那所高中。很奇怪的是,我真的没有忘记想做专辑这件事。

高一时候参加了很多社团、学生会组织,在那里认识了很多校内外同级的好朋友们,还有更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身边的好朋友们让我看到了一起实现这件事情的可能。当高二上学期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期中考结束,我确认了自己的学习成绩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心思便终于野了起来。

彼时一方面惶恐,如果再不去做专辑,不知道经历了高三、高考,到了所谓的可以轻松一点的大学之后,自己还会不会有热情去做专辑;另一方面更惶恐,好像按部就班地备考、升学、找工作,将来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于是会有一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所认为自己具有的创造力如果不去做一些什么刺激一下,便随着时间消逝掉。

《苦橙》MV拍摄现场 

于是,在之前完全没有进过录音室;没有任何歌曲录音、制作经验;也没有任何资源、资金储备的情况下,我就这样上路了。

看上去是一腔傻勇,但其实也不缺暗地里的精明。

当时立下的一个志气是,无论如何,都不找家里要一分钱,因为总觉得自己做这件事不应该由家人一起承担任何可能的后果。但事实是,我盯上了一群学长学姐们曾经做义演筹集来的一笔校友公益基金,这笔基金旨在赞助支持后来的学弟学妹们实现他们的原创想法,又碰巧我和其中的几位项目负责人私交尚好,因此走程序和流程,写了长长的13页项目申请书,很顺利地申请到了一笔6000元的启动资金。

身边的朋友也很迅速地被“我们要不要试着做一张我们自己的专辑”这句富有煽动力的话集结起来。最好的朋友方诗雨,在我对旋律创作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时候,是她足够扎实且富有想象力的音乐功底和才华,支撑起了第一张专辑《红》相当大部分歌曲的旋律创作以及质量监督。是她鼓励我、陪伴我、和我一起、让我相信,做出这件事情是完全可能的。同学曹欣微、朱冠学;学弟林力尧、高文倩;学长黄少涵、黄河唱歌都不错,也就成了第一张专辑《红》里的歌手。学妹刘瑜欣有很棒的音乐想法和执行力、性格也好,除了自己会写歌之外,还可以帮其他人的创作编配钢琴……

《红》发售前团队组装专辑

有了钱,有了人,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录音室的问题。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想过只是简单地玩玩就算。那么,保证良好的、专业的录音条件和质量,就是很重要的一步。当时我用最笨的办法,在网上先通过关键词搜索,标出地图上可以查到的福州所有的录音室,然后利用两个周末的时间,和我的一位小伙伴骑着脚踏车一家一家上门拜访。

问了很多家,得知一首歌哪怕只是简单的录制和混音,费用就得2000元。那么,口袋里仅有6000元的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一张专辑的,顶多做两三首歌,连EP都不一定算得上。但好在,我们碰上了合作至今的录音师周龙老师。回想起来,他是那时候唯一一个听完我讲述整个项目和需求后,开口问“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而不是“你们有多少钱”的人。 

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出发,误打误撞地上路。

林展秋(左)与录音师周龙(右)

于是有了后来的故事,后来那些笑泪烦恼,还有感动骄傲。

2012年的第一张专辑《红》,仅在校内就快速出清首印500张。又慢慢扩散到福州的高中圈,甚至福建省外的年轻人也有购买。隔年夏天,我结束高考,《红》这张专辑时隔一年后在福建本土的媒体圈第一次大范围的曝光。

2014年夏天,我们推出了《橙》。首印2000张以2个月不到的销售速度售罄。团队成员雷雨心带着一首《记·念》登上《中国好歌曲》第二季的舞台,获得四组导师推杆的同时,更是获得了观众的好评和喜欢。加印2000张再次在1个半月内售罄,最终实体专辑销量破4000张。

团队成员雷雨心在《中国好歌曲》的现场

又往后的两年半里,我们和时差、距离做对抗,整个团队陆续跨过高考、升入大学,分散在世界各地,原本朝夕相处的战友现在只能大部分时间依靠网络进行联络沟通,《黄》一度难产。但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资金预算、商业推广的情况下,我们前两张专辑的歌曲在全网各平台累计播放量静水流深地突破了5000万次。这让我们相信,认真地去做好一些音乐,去写一些同龄人有共鸣的歌,无论条件几何,总是会有反响的。 

3月20号,网易云音乐独家开启《黄》数字专辑的预购,截至目前,已经售出13000张,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95后的年轻音乐人(团队)做到过这样的成绩。而实体专辑,更是再次刷新我们自己的纪录,10天2000张,且销售覆盖范围比起《橙》更广,已达到164座城市、340所国内初高中及大学。

《黄》的首支MV采用一镜到底,演员都不是表演专业的学生

各种角度和层面上说,我们这群人,都已足够幸运。所以,就要更努力地去匹配我们曾经喊出的那一句话“想做出陪伴一代人长大的好音乐”。这是RAiNBOW不大的理想里最坚定的一句承诺。

回想起来,时至今日的那些后来的故事,更像是那年那颗破土而出的“芽儿”发展蔓延的结果,而当时的那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才真正让人难以置信。

也许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无法很明确地告诉你,RAiNBOW是什么,将来想做成什么样,我们这群人又会如何。但我大概能笃定地站在2017年的现在,告诉2012年那时十六七岁的我,那个骑着脚踏车还无忧无虑地在福州街头的我,“你慢慢来,你马上就会遇到很多很多很好的朋友了,他们都很慷慨。”

(图片来源:林展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