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爱:碎片的玻璃,记忆的容器

2016/11/04琉球

台湾文创品牌自爱(ZIAI)的脸书页面,只短短写了一句介绍,“使命:自爱,才可爱人爱物。”

对创始人钟欣颖和张博杰来说,自爱是尊重,是珍惜,是用手做的温度,赋予老玻璃窗花新的意义和生命。一听闻老房子要拆迁,他们会赶去现场,在大型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在尘烟和废墟里,徒手抢救下一块块老玻璃。拂去尘土,焊接拼好,纹路之间,老窗花玻璃又一次映出了旧日时光。

和推土机赛跑的人

钟欣颖和张博杰是初中同学,十五六岁本该意气风发,两人却对爸妈年代的老物件情有独钟,一拍即合成为了挚友。老相片、钟表,甚至生了锈的钥匙、门把,都被年少的他们细心珍藏。

当怀旧少年变成了设计系的毕业生,现今来看依旧非常精致的生活道具,却逐步被大量生产的塑料以及廉价材质所取代,有感于此,他们在2012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自爱(ZIAIStudio)。


钟欣颖和张博杰在板桥435艺文特区的工作室

老房子逃不过被迫拆迁的命运,已经停产的旧时窗花玻璃随之消逝;同时,镶嵌玻璃的技艺在台湾也逐渐式微。自爱不忍心让这两样美好事物没落,决定亲自抢救。他们一边收集各地被丢弃的窗花玻璃,一边向老师傅学习镶嵌玻璃古法,加上自己的创造和设计,努力让碎片在他们手上复活。
 

“工人师傅很开心有人帮忙清理垃圾,但对我来说那都是宝贝。”有老房子要拆了,钟欣颖会请朋友帮她留下旧玻璃,来不及打招呼的,就直接跑去工地搬。工人师傅不能理解他们“捡破烂”,但有人自愿帮忙收拾,大多倒也不反对。两人在剽悍的推土机间穿梭奔走,当房屋最终成了废墟堆,他们抱着抢救下来的玻璃,像完成了庄严的使命。他们在和全台湾的推土机赛跑。

早上抢救完老窗花,晚上已成废墟

一大早路过街头,看到又有房子要拆迁,两人赶紧来搬玻璃

家是盛满回忆的容器

钟欣颖说,“买不起豪宅,宁可在这玻璃小村庄里,建造一栋小房。”自爱从“家”这个概念出发的,创作了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精巧玻璃屋。你可以把小房子挂在胸前,插上随手捡来的野草野花,伴着气味,带着家行走四方;也可以将春天的花芽冬天的枯枝整条取下,筑构出一叶一花一个家。

钟欣颖写到:我将你化作屋顶,将自己化作墙,你加上我,才是我们的家。

以前的窗框,都选用上好的木料,到现在依旧能闻到木质的气味。自爱将木窗框和窗花玻璃改造成烛台,把花草镶嵌在两片玻璃之间。透过烛火,植物的影子在木头上摇摇曳曳,玻璃的精致纹路在微暖的光中更显浪漫深邃。

我们已经习惯欣赏随着微风摇摆的烛光照在一草一花之中?

自爱一直在尝试镶嵌玻璃还有哪些可能性,除了常见的植物,五金配件、古典瓷砖,都是他们创作的素材。不同于台北,古城台南如今依然保留着浓厚的市井气和烟火气,老式房屋星罗棋布,古早的装饰花纹也随处可见。钟欣颖曾经在这儿生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走街串巷,蹲在地上挖泥土里别人不要的碎片。屋中的瓷砖,铁窗花,琉璃片,甚至还能转动的门锁,她都捡回家,用最适合的技法把它们焊接在玻璃容器里,就像封存了一个家在心里。

门把、门锁、钥匙、瓷砖都可以成为艺术品

用玻璃帮他们保护记忆

如果要保存一样珍贵的东西,玻璃似乎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自爱坚持用玻璃来保护这些记忆的碎片,美好、透亮、易碎,或许玻璃能时刻提醒我们记忆本来的样貌。自爱还与其他文创机构合作,开办“碎片的记忆”工作坊,学员们带来记忆物件,到现场学着把它们镶嵌在玻璃容器里。

自爱与台北“学学文创志业”和台南“快活实验室”合作开办

有人拿来奶奶过世前留下来的金戒指;有人带来外出旅游时捡到的小石头;还有一位40多岁的学员,带来爸爸送他的第一只表,为了在不破坏的情况下,把一整只表焊接上去,钟欣颖河和学员构想了好几种方案。

“最有趣的一个学员,带来了她家兔子的粪便,我说你别闹了!”钟欣颖边回忆边笑:“原来她家兔子前些日子过世,只留下了粪便,我们在粪便上喷錫膏,把它小心翼翼镶嵌在一个玻璃容器里,还可以摇。我觉得很好笑,但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每个人带来的东西都不一样,要求也五花八门,但因为这个课程,钟欣颖似乎参与了他们记忆里的某些片段,纪念某个时刻,也因此听了很多故事。

宋代瓷器碎片与小玉石在银星花纹玻璃上又是一片风景

学员从冰岛旅游带回来的石头,加上玻璃碎片,就好像是冰岛的山与倒影

切割、研磨、包铜箔、锡焊、染色,最后抛光打蜡,步骤繁琐也是镶嵌玻璃技艺逐步失传的重要原因。课程长6个小时,还是有很多人无法做完一个最简单的小物件,更不要说其他繁复的饰物,常常会耗费钟欣颖一整天的时间。 

这些蝴蝶标本是钟欣颖和张博杰在台北逛跳蚤市场时偶然淘到的



搭档张博杰正在服兵役,现在的自爱,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她一人在创作和打理,“我们的作品不走量产,也不太接定制,没有放在网店,只有一些寄卖点和市集能找到。”通过在各个市集摆摊,自爱找到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忠实粉丝,常常遇到有客人对着自爱的作品大叫:“这不就是我家原来的玻璃吗?”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开心,能唤起别人的记忆,似乎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

自爱在上海简单生活节的摊位,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大陆

钟欣颖说,以前主要关心创作,今年才开始宣传和推广,但她还是希望能慢慢来,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构思,创作。毕竟对她来说,做镶嵌玻璃其实是一个疗愈的过程,专注,庄重,每一声清脆的敲击声都像是诉说着一个使命:自爱,才可爱人爱物。

本文图片由自爱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