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sui：生活中的仪式感，是对自己的尊重

撰文：琉球

岁sui的工作室隐藏在朝阳北路沿线一片热闹的社区里，小孩追跑嬉戏，老人散步下棋。推开工作室的门，室内异常的清净素雅，柜子里码着一叠叠纸品，包装盒整整齐齐垒在角落，白色的夏布帘子隔开客厅和工作间。唯一热闹的，是尹琪特地为朋友们准备的秋栗香和红酒。

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尹琪学财务管理出身，毕业后去了一家国企，后来公司开了青年旅舍，因为他会外语，就把他调去工作，因此接触到了许多外国人。作为一个从小听欧美音乐、看好莱坞电影长大的人，和老外聊天时，尹琪自然而然地就聊会起他们的文化，可当别人反问：“中国有什么东西？”他却卡壳了。“我就说：‘我们有很多东西啊！‘但仔细一想，你有什么东西？说实话，那些东西不属于你，你只是看到过，但完全不了解。”

2007年离职后，尹琪不想工作了，就在南锣鼓巷开了家小店。卖什么呢？年画。他对年画的情结还要从童年说起。

他在北京长大，小时候回山东老家过年，奶奶煮完一锅饺子，不让大家碰，一定得在年画前，嘀嘀咕咕说上好一会儿，说完之后才能吃。尹琪饿着肚子等了半天，一看，饺子都已经凉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先供老天爷，老天爷吃完了才能给家里人吃。这小小的生活片段，让长大后的他依旧对年画充满兴趣。搜集资料的过程中他了解到，全国各地都有年画，不同地方的年画还带着浓厚的地域风格。

你能看得出，这些分别是哪里的年画图案吗？

那时，南锣鼓巷还没有成为“北京十大文青必去旅游景点”，游人很少，街巷安静，阳光好的时候尹琪就搬把凳子坐在店门口喝喝茶，有客人来了就让他们自己看，呆的时间长了才进去打声招呼。店铺只有十平米，遇到投缘的客人，站着一聊就是一下午。“我喜欢安安静静开店，面对面说话就能说透，聊得开心就留个电话号码。当时还没微信，不然生意应该能更好。”尹琪笑着说。

 开店赚的一些钱，转手又拿去买年画了。尹琪收年画都要到当地去选，从山东鲁中到苏州桃花坞，从山西临汾到四川绵竹，他的脚步踏遍了小半个中国。“你想一想当地人是什么性格，再看年画的配色，那个地方年画的风格就出来了。一个人骨子里带的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北方人大气，陕西、河北的年画就常用蓝、红、黄这些对比极强的颜色，画的东西也粗旷。南方人细腻，用色就相对温润，有种水墨画的感觉。在尹琪看来，年画是古老文化的一个表征，风格用色的差别只是表象，根源还在于人。

年画是以前的电视机

怎么样才算得上是一副好年画？画面干净、套色准确、眼睛有神，能满足这三个条件就是一件不错的作品了。“但农村很多人已经不用手工年画了，机器制造的更便宜，老手艺人也不太注重颜色、纸张，有的时候100张一模一样图案的年画，我只能选出5张。”

 尹琪只收画，不收模板，因为板子一收上来，当地文化的根就断了。虽然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人们也越来越忽视年画的载体作用，但他始终坚持，一定要把板子留在当地让当地人做，这样文化才能传承下去。 

2011年他举办了“大美民间——钟馗年画小展”，把各个地方钟馗摆在一起，性格差异跃然纸上。尹琪解释到：“一般认为钟馗是唐朝吴道子画的，这个形态通过说书、曲艺杂谈带到全国，人们把它画在年画上，一代代传承至今。”以前的年画除了我们熟悉的门神，还有各种各样的故事，《白蛇传》、《杨家将》、《西厢记》、《宝莲灯》，无论是戏曲小说还是神话故事，都是年画的题材，家里长辈会指着年画，给小孩儿讲故事。“所以我说，年画就是以前的电视机。”

中国凭什么做不出好东西？

尹琪和台湾设计师John认识，是在一个年画展览上：“市面上的红包又俗又丑，拿起来手感不舒服，印的图案也是错的。我就和他说，我们能不能做一套关于年画的红包？做一些正确而且漂亮的东西。”两人一拍即合，“岁sui”这个品牌在2014年成立了，后来尹琪的好友李宏震也入了伙，就形成了现在稳定的三人组。

 “岁sui”第一套产品是“岁 年礼”桐木盒中装着红包、台历、门神、春联、窗贴、笔记本、祝福卡、贴纸，一个家庭过年要用的所有东西都收在了这套年礼中。同一年他们也开始制作“岁 填色礼”，用羊毛笔沾着矿物颜料，在宣纸上描摹着祖先留下的图案，眉开眼笑的老神仙，骁勇善战的吕奉先，一点点在笔下浮现。

团队成员常笑他做事不计代价：贴纸明明三四块钱就能做，为了好撕不留胶，他们选了成本近十块钱的厂家；填色礼中垫画纸的毛毡第一年选用纯羊毛制作，厚实不洇但是会掉毛，John就建议改成毛混，尹琪为此和John打了很长时间的架，最终选择了顾客体验最好的材质；填色礼从封皮开始所有包装都选用云龙纸，毛笔、颜料纯手工制作；为了力求画面的完美呈现，他们对于纸质和图案的契合煞费苦心，2015年用了26种纸样，而今年也用了20多种纸。

“李宏震还没进团队的时候，想买我东西，说打个折吧，被我无情拒绝了，等他进了团队才知道为什么没有折扣，一步步踏踏实实做下来，成本就是这个样子。“对成本，尹琪心中也有一条线，别人是从这条线往下压，他是尽量去接近这条线：“我常说，这能不能再涨一点，还有没有更好的。”在一旁的李宏震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在你是学会计的，还能算出数。“

今年1000套填色礼，光是为了抽屉盒的开合度就打了六遍样，设计师是他们，装盒工人还是他们。“那天三个大男人在这儿装盒的时候，我说应该直播，很有戏剧效果。”李宏震想起当时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装盒的过程琐碎而繁复，成品精致到很多人连包装纸都舍不得扔。“之前有很多人问我们，这是中国人做的吗？我反问他，中国凭什么做不出好东西？我们不想在最后一步牺牲它的品质。“

财神是个投资人

除了过年用的礼品，岁sui还为大家餐桌上的酒做了设计。酒是“啜饮”，和粤语里的“财”同音，尹琪就把中国各路财神“请”到红酒瓶子上。今年的西班牙酒会印上赵公明，因为尹琪觉得赵公明骑白虎，特别有弗拉明戈的感觉。选10个国家的10个酒庄最终形成财神系列，岁sui希望替客人完成价格和口感的基础筛选，客人只要根据喜欢的图案去选就好。

“我们以为自己拜财神是求财，其实财神真正是散财的。财神是个投资人，是教你怎么把东西施舍出去的。也符合经济定义嘛，你把钱总放在一处，是无法产生效益的。”

在岁sui看来，他们做的东西都源于生活所需，又能让人们产生被尊重的仪式感。“我们很多客人会和孩子一步一步郑重拆开包装，小孩拿毛笔沾着中国的颜料，在中国的宣纸上认真画着中国的图案，你还需要和他说，学学中国的文化吗？他自然而然就受到了教育，在仪式感中强化了对文化的认同。“2016的“岁 年礼”还将首次跨出大陆，在台湾淡水老街上的“之间 茶食器”贩售，让更多华人能接触到年画之美。

早上起来把家收拾干净，插上花，点支香，让空气有些味道，这些充满仪式感小事，让心静下来。安安静静，不焦不躁，岁sui不急于让更多人认识自己，给生活以尊重，给产品以感情，有缘自会相遇。

本文图片由岁sui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