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中 x LOST: 杂志是信息爆炸时代的过滤器

2017/12/27简单村

2018年,我们继续爱杂志

《知中》内容监制 Yuki 《LOST》创办人 Nelson Ng

春风习习杂志图书馆

■ Yuki 《知中》杂志内容监制

知中ZHICHINA,「有关东方中国的一切,探索中国的首选」的内容品牌,每月出版一本特集书,每本书一个主题,满足中国所代表的东方的沟通及表述需求。

■ Nelson Ng 《LOST》杂志创办人

成长于新加坡,就读纽约的美术学院学习Fine Arts。专业涉及字体设计、书籍设计、艺术评论、设计及纯艺术相关的领域,毕业后入职美国波特兰知名的创意广告公司W+K担任美术指导,后被委派到了上海的分公司。

杂志分享

Yuki:中西视角、现代视野、传统承袭

《知中》是一个“有关东方中国的一切,探索中国的首选”的内容品牌,现阶段的产品主要是微博、微信和特集书。目前我们每个月出版一本特集书,以中国的人文、地理、艺术、商业、社会等等话题为主题。

为什么会想要做这样一个内容品牌呢?我们公司最早有一个了解日本的特集书品牌——《知日》。在做了解日本的特集书之后,我们想,我们真的了解中国吗?其实(《知中》)很多选题在做了之后,我才发现有很多之前完全不知道的细节。举例来说,“民谣”这个话题离我们的生活很近,但如果溯源民谣的历史,大家又真正知道(民谣)是怎么发展形成的吗?

我们的选题都倾向一些比较细的点。比如说某一个人,李小龙,或者是中国人特有的某种意象——山水,或者是一本书——《孙子兵法》《山海经》,或者是一种精神——侠,也有的是某种能代表东方中国的文化,比如说像围棋、茶。

之前经常有人问,《知中》的选题是怎么确定的。我们用三个非常重要的关键词来定位:传统承袭、中西视角、现代视野。做中国,没有可能完全抛弃传统的东西,所以我们会从它的起源、历史开始讲起,然后再以一种通识的,普及的,由浅入深的形式去介绍。

关于“中西视角”,每一期我们都会有中日文化、东西方文化等对比。比如在《孙子兵法指南书》这本特集中,我们讲到了《孙子兵法》在西方、在日本的影响;在《一本读懂!山海经》特集里,我们把它(《山海经》)跟日本的妖怪文化做了对比;在《以侠之名》特集中,我们把“侠”放在了一个国民精神的角度,(与这种国民精神)类似的还有日本武士道,欧洲骑士精神,美国牛仔文化——这样的对比不是说它们是相同的东西,只是因为它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具有民族特性的精神,为这些国家的国民所认可。这些我们从中西对比的角度会做的解读。

还有就是“现代视野”,像“禅”这个特集我们可以举例说一下。禅在日本一直被保存得特别好,它(日本禅)对西方的影响也很大,比如它影响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就是乔布斯。在日本,禅是活着的,人们还能在生活中接触到,这样很好。出于在中国复兴“禅”的初衷,我们做了《禅的入门》特集。其实中国也有很多设计师会在自己的作品中传达禅的理念,我们不希望禅是一个让人觉得特别高深莫测的东西,也许从这个入门开始,你会对它有一些了解。把我们的文化融于生活,甚至变成一种生活方式,这是我们所希望拥有的现代视野。

基于这三点,我们在做选题时会想,哪些选题符合这样的定位,然后再从这三个角度去组稿。我们是希望它(我们的文化)是“活着”的,希望能让大家了解更鲜活的中国。另外,我们明年有计划会出双语刊,希望让东西方沟通真正成为可能。

在现在的语境下,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东方感到好奇,其实东方文化的传播,做得最好的还是日本,在这方面有两个代表:一个是冈仓天心,他传播了茶;一个是铃木大拙,他传播了禅。这两个人把东方文化带出去,给近现代西方人留下了深刻的东方印象。但这两个东西其实起源也是在中国。《知日》也做过禅的特集,它当时的英文用的是日文发音的“zen”,但是在《知中》的禅特集,我们用的英文是中国的拼音“chan”。

相似的还有“围棋”特集。当时《宇宙之道,就在围棋》特集出封面的时候,就有人留言说,围棋的英文不是应该是“Go”吗,为什么要用拼音“weiqi”,我在这里也顺便解释一下:围棋之所以在英文里是“Go”这个词,与它的日文发音有关。围棋也是西方受到日本的影响,所以它当时取了这样一个跟日文发音非常接近的英文。名词是用于指代事物的,所以中文的围棋及其拼音,已经足够代表“围棋”这个东西。作为《知中》,我们在做《宇宙之道,就在围棋》特集的时候,就没有再用“Go”。

这个就是我们做《知中》的初衷和一直坚持的理念。

Nelson:旅行是去非常不舒服的地方,一切从头,筑就新的自我,然后再奋不顾身走失一次

可能有一部分人对旅行的理解是这样子的,跟旅行团,或者导游,去很多景点。我小时候也是跟着爸爸妈妈去这种旅行团,赶路、看景点、买纪念品,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上,所以我小时候还蛮讨厌旅行的。另外一些人对旅行的理解是一种享受,就是去放松,去吃大餐,住豪华酒店,看美丽的风景,去海滩,喝一杯香槟之类的,所以也会有这种杂志,提供我的攻略给你,告诉你去哪里好玩,哪里好吃,这也是一种旅行。

也有这种旅行者,跟前面那两个稍微有点不一样,这种旅行者比较喜欢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他们不追求很舒服的旅行过程,可能想住最糟糕的酒店,民宿之类的,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一种体验,或者精神上的追求。对这些旅行者,他们知道旅行不只是身体上的活动,而是内心的探索,把旅行当成像一种朝圣,他们想从旅途中获得一些新鲜的想法,一些答案,《LOST》是为了这种旅行者而造的。

所以我把这个感觉用“LOST”这个词去代表,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送去到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地方,忘掉你每天日常生活的身份,在这个遗忘的过程中学到新的东西,遇到新的人,接触新的文化跟环境,再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自我。

写了一段话,我稍微读一下:“走失的感觉妙不可言,因为你可以重新找回自己,就像让一切从头开始,重新调整画板,重新审视自我,感悟全新看法,刷新一些价值观,渐渐遗忘自己,筑就新的自我,然后再奋不顾身走失一次。”

不同旅行者的个人经验、旅行故事,他们在路上看到的东西,受到的启发,或者发生的意外,这些才是《LOST》想要收集的,也是《LOST》的价值所在。打比方说,两个人去同一个地方,但他们的收获会完全不一样,而这个收获才是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们学到了什么,他们怎么成长。

这是一个台湾女生,她当时辞掉了工作,去了云南呆了两个月,一直遇到不同的人,然后这些人都在路上,他们好像在漂,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一边旅行,一边在寻找答案。

这个故事是一个马来西亚的平面设计师,他去了日本的长野。他当时去的时候是因为对平面设计有一点迷茫,去到长野后遇到了一位当地的平面设计师,当地的平面设计师就邀请他跟着实习了两个月,平时也帮助当地的农夫,给当地的小店做平面设计。之后他就受到了启发,回到马来西亚创办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直到今天他还在帮马来西亚,吉隆坡当地的一些小店做平面设计。

因为《LOST》是一个独立出版物品,量很少,我们会放在比较小的独立书店或咖啡馆、选品店,因为我们觉得读我们杂志的人,或者喜欢这种旅行的人爱去这种店的人。这是一个台南的民宿,因为民宿是最好的地方,它是旅行者去的地方。今天我们已经发行到40多个城市了,因为杂志是双语的,所以可以发到欧洲、美国。

《LOST》一年一期,做了四年。去年我们做了一个别册叫《WILD》,跟户外品牌The NorthFace合作,在这个别册里我们收集了探索者的故事,探索者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旅行者,他们是比较极端的旅行者,有点疯狂。封面是一位很出名的攀岩者,他不带绳子去爬山,非常危险。整本书它是要翻过来看的,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希望读者去感受到这些疯狂,从他们角度去看世界。

除了刊物,我们也有做一些展览和分享活动,这是营火会,英文是Campfire,它基本上就是杂志的实体版,我们找4、5个人,在20分钟里用图片去分享他们的旅行故事,就这么简单。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做过,其中一个是跟单车品牌合作,分享了在单车上的旅行故事。

除了刊物,我们网站也有内容,但跟刊物里面的内容是不一样,比较短方便在手机上读,我们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发一个新的故事。

对谈环节

Nelson:我之前做广告,不是杂志行业出来的,在做广告之前读的是美术,跟出版没有关系。但在纽约读美术学院的时候,我时常做一些手工书。因为做手工书的时候需要一种整理内容跟整理思想的方法,就很喜欢做书,我在广告公司的时候,突然间想回起做书的出发点,才做起了这个杂志。

Yuki:我也不是学出版的,但非常爱看书,对纸质品很有感觉,我觉得印在纸上的东西是有无限可能性的。我起初是《知中》的自由撰稿人,觉得这样的事情非常有意义后,就去《知中》工作了。把自己的想法产品化、实体化这件事是很有魅力的。虽然说现在新媒体、电子书都已经非常发达了,但我觉得实体书仍然是一个不太可能被取代的存在。

简单村:你们从业到现在有感觉纸媒危机吗,或者说杂志要死了吗?

Yuki:从来没有。我觉得需要分两个方面去看。渐死的是那种资讯类的报纸,报纸信息再快也快不过自媒体,快不过互联网,所以需要转型。但是像杂志、书籍,反而因为现在信息爆炸,我更不感觉它们面临危机了。现在信息爆炸的同时,造成的是信息缺失。你去寻找信息需要很高的时间成本,而我们正好在扮演一个过滤器的角色。比如说像“禅”这个话题,你自己去找资料,去判断,然后去学习,形成结构体系,需要很长时间,而我们把它做成一本书,把各方面信息结合起来,然后让你去看。 

Nelson:我完全没有察觉这个危机感,而且在中国完全没有,反而这一两年,大家对纸媒体越来越感兴趣,看到越来越多书展,越来越多书店,上海七年前都没有书店,现在有很多书店。

就像Yuki说的,很多人觉得网络会干掉书,但其实不会,它更多的是让纸媒体重新找回它的定位。以前的杂志可能是比较快速的东西,一个星期一本,它报道现在在发生的事情,有时效性的。但是有了互联网,时效性的新闻会移到手机上。所以长远的,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就会变成书。大部分人现在做书的内容都不是时效性,两三年后看都没问题,都还是有意义的。

Yuki:我相信,在座的大家应该没有到一周读两本书的程度吧?其实我觉得所有在这个市场里的人,大家的对手是一样的,就是一切抢占时间的东西,影视剧、游戏等,任何Kill Time的东西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我们做的主要事情,就是把你觉得很深的东西,用尽量完整的架构做一个科普,让你多方面地去了解它。

简单村:这两本杂志是从一开始就很明确自己的定位吗?还是中间有摇摆和调整过?

Nelson:没有很清楚,我只是做了一个我喜欢的东西,后来才回去想,原来我是这样的旅行者,我喜欢这样的旅行故事。一边做,一边也摸索。因为第一期的作者很多是我朋友,我要他们写真实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给我什么东西,每次看起来,这是惊喜。

Yuki:《知中》一开始就已经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定位,就是关于中国的一切,然后探索中国。关于选题,我们在第二期《编辑的话》已经提到,我们为什么在第一本人物特集就选择李小龙,就是因为他符合了我们对《知中》具体的三个要求吧,就像刚刚我提到过的,传统承袭,现代视野,中西对比。所以其实我们在后来做选题、设计版位的时候,也一直遵循这样一个初心。如果说是它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想把它做得更细,更垂直。

简单村:你们还是要看这个人物背后的精神是不是跟现在年轻人的需要契合?

Yuki: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是传统、古代的东西,也并不是说就一定离我们特别遥远吧。就像刚刚提到的民谣,现在它是以一种音乐形式存在,它在以前可能是《诗经》、宋词、元曲的形式,每个时代的歌谣都是不同的,我们则帮大家梳理和回溯一下它的整个发展,然后再介绍到今天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状况。

简单村::《LOST》是一本一人杂志,都是怎么工作的?

Nelson:《LOST》是我一个人在做,除了一些朋友帮忙,基本上只有我一个人全职做这个事情,包括发行之类的。

大部分故事都是投稿来的,世界各地的作者发邮件到一个邮箱,基本上每天都会收到两三封。但我们一年就出一期,我们只能选十多个故事,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没有发表出来。

邮件我都会看一遍,看觉得适不适合。他们有很多很专业的人,给《国家地理》写过文章的人,会很习惯写成那种介绍性的,这是哪里,这里有什么,我会跟他们反映说,我们不是找这样的文章,我想你把自己放进文章,写你的感受,你看到的富士山是什么,然后你当时有想到什么,写这类型的故事。所以我会给一些反馈,改到文章OK后再开始翻译。翻译的过程很久,可能需要4、5个月,因为我中文特别烂,所以我会找一个中国朋友帮我翻译成,我控制英文。翻译完后开始做设计类的工作,那也要一两个月,之后再去制作。所以其实差不多7、8个月,还蛮久的。

简单村:《知中》也是一个小的团队,大概是3、4位编辑?

Yuki:每一本特辑大概是3、4位编辑,但我们有外部自由撰稿人,部分稿子也是采访稿。

做每本书的最开始,我们会做一个版位表,它是从三个角度来划分,一个是“本体阐述”,就是它本质是什么。一个是“主题衍生”,就是由它发展出来的一些相关的东西。第三个是“中外对比”,也就是把它跟其它海外相似文化做对比,也包括一些海外研究。

关于撰稿,我们是有一个标准文件的,会发给每一位撰稿人。不同于Nelson一个人去把控,我们因为是多人组稿,而且是资料性质的杂志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风格、习惯和理解,所以我们会有一个标准化的文件。

简单村:Nelson你的标准是什么?希望大家读到这些旅行者,或者写作者的内心?

Nelson:对的。更多是内心,整个故事的开始到结尾,都要跟他内心,或者反思有关系,而不只是仅仅讲这个地方,这是最重要的标准。其他的还好,他们用什么语气去写,我觉得只要不去冒犯别人就可以了,还蛮开放的。

Yuki:我觉得这是最吸引人的一点,我们说书,或者杂志、杂志书,不管它是5万册、10万册还是多少,但其实它的读者始终只有一个人,是一对一的沟通,这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简单村:《知中》是怎么来找到你们的读者,如果你想要跟他一对一讲话,你要跟他讲什么?

Yuki:你自己在看稿和写稿的时候,真的表达清楚了吗?这是我们一直非常强调的“深入浅出”,即使是很复杂、传统的东西,要引用非常多的古文,但你一定要让人看得懂。像我们在做围棋特集的时候,知道围棋专业的人来写,他一定能写好,但是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普通读者到底不明白哪里。这就是审稿的时候需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怎么样去解释通,让完全不懂的读者也能看懂。不要让大家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觉得它是一个被束之高阁的东西,或是小众的东西。

简单村:我感觉做《知中》的挑战还挺大的,很多名词或者概念,在日常中都会经常使用。比如说禅,比如说像侠,最近这期就是《以侠之名》。大家可能都会说,我看过很多武侠片,也很喜欢侠客精神,但这个“侠”怎么能讲出新意来呢?

Yuki:在解释这种专业的东西时,我们会去采访领域里面做过相关研究的人(例如《以侠之名》特集中采访了陈平原和戴锦华教授),咱们现在很多人了解侠文化是通过一种具有时代特征的文化形态,在现代就是武侠电影、影视剧。

像侠文学作品,历史长久以来都有。现在很多年轻人会接触到武侠题材的二次元作品,这些是侠文化的一个虚构的方面。但我觉得《知中》要讲侠的话,一定要提到它的“实”的状态,就是真实历史,我觉得这也是《知中》的魅力所在。我们经常说,觉得自己了解中国,或者了解某个话题,但你所知道的也有可能只是片面。

简单村:我们之前聊天你有说过,你自己就是个中国人,你的某一个想知道的点也就代表着年轻人想知道的点。

Yuki:对对对。因为很多人说我看起来是像做《知日》的(笑)。之前去武汉做活动,那时候刚好是跟《知日》的负责人张艺一起去的,接我们的人也弄混了。我也有一些朋友劝我赶紧把头发染回来,说你这样看起来,非常不符合目前在做的事情。但我所体现的样子(外在),和我的内在不一定要完全匹配,我可能是多面的呢。而且,什么样的是“中国风”?如果真的去定义一个“中国风”,好像又囿于狭隘了,容易“刻板印象”。我们还是需要更开放和包容的心态。

简单村:Nelson,你真的就是一个外国人了,但是你在中国做杂志,有什么要跟我们分享的吗,就是为什么要用中文,其实对你来说是外语。

Nelson:在上海工作的时候我开始做这本杂志,白天上班,晚上做杂志,之后离开了工作,全职做这个事情而已。其实我刚开始做的时候更多是给新加坡,本来只是想做英文版,因为我中文特别烂,没办法编辑中文版本。后来投稿者多了,一些投稿者是写中文的,为了保留原文,我就做了双语。这个原因影响了很多东西,第一就是成本会翻倍,第二是要花很多时间去翻译,然后设计也是个问题。但现在我回头看,不后悔这个决定,做双语杂志很有力量。

Yuki:我觉得双语刊是真正让沟通成为可能的一个事情。我之前和一位出版界的前辈聊天,他说民国时期有非常多的留学生,他们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就是把西方的东西带回来,但中国有很多东西没有传出去,那只是一个单向沟通而已。我觉得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一个非常好的进行真正沟通的机会。

Nelson:我觉得应该要做双语,但要有心理准备,挑战会很大。你在翻译的时候,有些东西不能按照字面上翻译,打个比方说,文章里面提到《三国演义》,你直接翻译到英文的话,大部分外国人都不知道什么是《三国演义》,可能要备注去解释。

Yuki:在翻译过程中,有很多东西会流失,这也是你为什么一开始要做双语的原因吧?因为有很多精神的东西,非常难用一个词去传达,而且有的精神是在别的国家文化和语言里没有的。但是这个事情始终值得。

简单村:2018年有什么在出版上的计划或者新的方向?

Yuki:我们希望在垂直领域更加细化,现在我们都是说做“特集书”,之后希望能细分出人物特集这样的线。然后还希望能做地理线、食物线。

Nelson:跟《知中》不一样,对于独立出版来说,大部分的计划都是想要怎么生存,明年还是一样,想办法生存,把量增加多一点。不是说印多就能卖得出,而是说找到更多读者,让更多人知道有这个杂志存在,活动一定要继续做,然后也开始想,这个杂志的精神怎么延伸到其他东西。

简单村:虽然一年出一本,但是也给了你很长时间去跑不同的渠道,然后去做各种活动。

Nelson:其实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分享自己的旅行故事,大家都有旅行故事,只是说去组织这个事情,然后让大家发现原来自己是有这些有趣的故事。

Nelson:我能问个问题吗?《知中》会做比较现代的话题,打比方说流行音乐,或者周杰伦之类的,还是说不搭?

Yuki:我们也希望能做更加“活”一些,就像刚刚说的,我们要有“活着的”中国的文化,而不是一直扎在故纸堆里面翻过去的东西。

但中国人做一个定位于探索中国的东西,不可能丢掉传统,而且这其实是我们的优势,有的国家可能想讲(传统与历史)都没得讲,你有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要丢掉呢?不过就算是比较传统的话题,我们也希望它具有现代感,现代的话题反而又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它过去的发展,它怎么走到今天、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简单村:你们是怎么高效的,以及保持着自己的热情,一直在做出版这件事的呢?

Nelson:不需要刻意保持热情,它已经是我生活一部分了。因为这是我喜欢的东西,我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可能以前会,因为工作的时候不想上班。

Yuki:我比较好奇的是,一个人做这么多方面的工作,怎么样去安排能让它不成为一种过度的消耗?

Nelson:一个人做所有事情就会发现,其实做编辑的时间很少,因为你要做很多其他事情,很多琐碎的事情,发货、联系书店都是我自己在做。所以可能白天起来会先看邮件,回邮件,中午发货,联系书店,直到晚上才可以做设计、编辑或翻译,看一会书再睡觉。一天都是排满的,早上、中午、晚上做不同的东西,我还要修图、做网站、做微信群……所以一个人是有牵制的。但如果能完完全全做编辑的话,这是一种享受。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完全做编辑,我希望这个可以有,我也想找个人帮忙。

Yuki:其实我也并没有做工作和生活的区分,而且我并不认为需要区分。如果你刻意地想去区分工作、生活,说明你在做一件不对的事情。因为工作其实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你赖以生活的一部分。我觉得是非常幸运的是,我在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确认想要做的事情。我也有一点点小窍门。

比如说我今天换了微信的头像,我换的头像是“明天再说”,我知道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我处理事情的一个小小的方法就是分轻重缓急。比如说设计,或者是一些编辑需要立刻确认的东西,那我当然会立刻确认,毫无怨言。但是当你在和很多人对接的时候,沟通可能会成为一件非常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当我觉得自己需要休息的时候,可能这一段时间我会换一下头像,然后去处理真正紧急的事情并休息放松。

Nelson:其实我不做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也会看其他人的杂志,我是一个杂志狂,家里也有很多杂志。每次看别人的杂志就会很兴奋,觉得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个,我没有做这个,很生气,然后就会Inspire自己做更好的内容。所以看别人的刊物就会让我想做自己的东西,这是第一。第二点,刚好我是做旅行杂志的,所以当我没有灵感的时候就会去旅行。还蛮方便的,有个借口说我要去旅行,我要去找一下灵感。而且每当我不是为了工作去旅行,反而会有灵感,反倒会想到工作。在路上很奇怪的,我不想思考工作,但是都会这样子。

Yuki:其实还是要去找到自己出于本心真正想要完成的事情。虽然我不像你,《知中》不是我创办的,但是我始终觉得这是自己真正想要去表达的东西,真正想要展现给大家的东西。所以其实“累”是一种身体上的累,我刚刚说的“明天再说”,“休息”也是一种身体上的休息,我们一天排得特别满,但其实精神上又一直保持一种非常高亢的状态。虽然相比《LOST》,我们团队有很多人,但做内容监制的话,可能从选题组稿开始,到最后出版、营销的环节,都是要去跟的。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每一天晚上1点到3点还是非常地兴奋。我是一定要看书的,如果不看书的话,我觉得自己没有摄入东西,就会特别空虚。

简单村:你们平时都会看什么样的杂志呢?

Yuki:北京也有几家会有这种独立杂志的店,还有国外的一些杂志。就像Nelson刚刚说的,在看别人东西的时候,自己就会非常的兴奋,会想要做得更好,会觉得为什么这个办法我没有想到。还有一些新的版面、版式、图片的处理,这些都会让人Inspired。书籍的话,我主要也看一些可能跟下一期特集相关的东西,或者是未来我想要做的特集,我去提前做一下功课,了解它的一个基本的框架,知道我要找一些什么样的人,从什么样的角度去做,要采访什么样的人。

简单村:刚才说到有一些杂志会带来灵感嘛,那你们会从哪里得到这些杂志的信息,以怎么去找到这么多有趣的内容?

Yuki:我非常爱看日本的杂志,可能跟公司的DNA有关。经常会去翻magazineworld网站,也会看他们选题。其实日本做杂志的人做得特别成功,我有时候会从他们做的选题、角度方面去反观自己。

Nelson:我中文不是很好,所以我通常都会去英文的网站,接触更多的是一些独立杂志的网站。比方说,英国的magculture.com 建议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他们基本每个星期都会分享新的杂志。magCulture 会分享为什么这个杂志特别新鲜,为什么我们应该看它,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另外一个很好的平台叫Stack,最近也有StackAwards,是给独立杂志奖项的一个活动。Stack在欧洲比较活跃,它其实是一个订阅服务,加入会员,可能一年是多少钱,然后每个月他们会发你一本神秘的杂志,你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是他们推荐的杂志,很惊喜。除了这个订阅服务,Stack的网站每个星期也会分享新的杂志。我会从这些网站去了解,这些人我也认识,也见过,因为在欧洲有很多杂志的会议跟书展。

简单村:如果有一个线下的图书馆,装满了杂志,比如像春风习习这样,你们希望它是什么样的呢?你们会想象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图书馆?

Yuki:我内心有一个非常小的要求,就是我觉得它要比普通大众多走半步到一步,它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市场其实并不知道它到底要什么,不是去问市场你想看什么,而是你告诉人们要看什么,也就是在选品上一定是非常优秀的。我刚刚其实也有看过,春风习习的选品真的很不错。我觉得在选品上一定需要起一个引导、引领的作用。

Nelson:一个图书馆,一个书店,不管是什么,其实就像一本杂志。除了把东西放上来,其实也需要一些编辑、筛选,就像画廊一样,成为一个能跟其他读者碰撞的地方。除了有刊物,也可以看到其他读者在看什么书,他们为什么喜欢这些书,跟其他读者交流。我觉得活动会是一个很大的重点,能让读者见到出版人、编辑的人,或者其他读者,而不只是把空间变成一个书店或什么。

简单村:其实不一定都是像我们现在这样,有主讲者,或者是我们有交流,更多的是来的人也可以交流的。

Nelson:对,也可以是展览或是什么,我觉得有很多形式。但它是活跃的,一直有变化的,可能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内容,能让人想要过来看看,我觉得这才是重点。

观众提问

观众:两位嘉宾好,我先说我是怎么《LOST》这本杂志的吧。我看过很多年的外滩画报,它的纸媒停刊了,纸媒停刊倒数第二期的主题是“100小众杂志的前世今生”,提到了《LOST》这本杂志。那一期我看了十遍、二十遍。当时我发现,那些杂志的封面都特别好看,都很吸引人,《知中》封面也很吸引人,我想问问两位怎么靠封面来吸引消费者?

Yuki:以《以侠之名》为例吧,这本的封面一直被吐槽,大家总说这个封面没有“侠”的感觉,可到底什么是“侠”的感觉呢?其实你想到的可能是一种后期形成的非常具象化的东西,把一种抽象精神具象化,会落得片面吧。比如一个侠客的形象,或者一个带有飞白的书法体,那都是一些后世所认为的“侠”的感觉。我还是想打破人们对“侠”的刻板印象。

封面消费者的存在非常正常,有的人因为封面而购买,不过不一定会看。我们在做封面的时候,也会考虑它是否能够抓住人的注意力。我看过一个设计师的微博,他有次就问,如果在正式出版物旁边再印上被毙掉的封面,不知道大家究竟会买哪一本(笑)。

所以每一次在选封面的时候,除了是否符合书的选题之外,当然也会考虑封面本身的消费力怎么样。我觉得封面本身就有点人靠衣装的感觉嘛,人家从你的封面会大概去判断这是一本什么气质的书。

Nelson:消费力肯定有考虑的,但我觉得封面其实是一本书或杂志的海报,它是大家会看到最多的东西,很多人都不会打开这本书。书或杂志,其实它是一个物件,所以封面就会影响人们要不要拿着它、拥有它,我拿着它,就代表我是这种人了。所以,封面有这个角色。我选封面其实超简单的,就是我当时有什么感觉,我就去选那个照片。《LOST》的封面都是我自己拍的,其实都是很个人,没有太多的意义。这是当时我做这本杂志,这一期的感觉。可能独立杂志才可以这么任性。

现场摄影:大袋子

图片提供:《知中》、《LOST》、春风习习杂志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