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15琉球
撰文:琉球
简单村播客是我们2023年想要尝试的新方向。在播客里,我们将会邀请身边的音乐人、品牌主理人、生活方式达人以及在青年文化各个领域的实践者,和大家一起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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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三年“足不出户”“减少流动”成为被迫的常态,但依旧有一些人选择离开城市、离开原有的家,去体验一种新的生活。居家办公的尝试在全球掀起一股“数字游民”的浪潮,越来越多人发现想要的生活似乎不一定要和办公室绑定。
相比于叛逆青少年赌气的“出走”,成年人的“离家”有着更多的艰难抉择与前思后虑,人人都有说走就走的冲动,但只有极少数人真正付诸行动。最初召唤他们走出家门的,是怎么一种动力?
本期节目录制于2023年初,由于上半年一些活动,被推到了今天才发布,不过这半年里我们的生活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回头来看这个话题,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感悟呢?
本期嘉宾
孟常
孟常,媒体人、campaigner,也是播客《不合时宜》主播之一。
目前重回欧洲进行为期一年的媒体研究的访学,采访当天北京的家没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浪子”。
简单村:孟常老师先和大家介绍一下你现在正在进行的欧洲旅行吧。
孟常:我是2022年9月底出来的,来欧洲做一个关于媒体研究的访学,会持续一年。另一个因素是,如果听过我们播客“不可时宜”的话,可能会知道,我的两个搭档也在欧洲,所以对我们的播客创作来说会更方便。
至于为什么是荷兰,因为之前在这儿住了三、四年,是除了北京、老家之外,住得最久的地方了,可以说是故地重游。
简单村:2022年底,“不合时宜”在阿姆斯特丹做了三周年的线下活动,播客里有当天实况的录音,感觉氛围还是特别好的。
孟常:不知道对于国内的朋友来说,大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但对于现场的朋友,的确是一种感动吧,或者说一种同温层抱团取暖。
挺有意思的是,观众说从来没有在欧洲参加过全是中国人的聚会,他们都是我们播客节目的听友,持有大致相同的价值观,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一场老友聚会,我们把它命名为“重逢的异乡人”。
我们本来还觉得可能没什么人来,结果几个小时票就售空了,然后换了一个能容纳三百人的场地,过了一天也卖空了。所以如果有像简单生活节这样组织大型活动的经验,可能就不会这么焦头烂额了。
简单村:你刚刚出来的时候,政策还没有放松,刚到荷兰就感染了新冠。这整个过程应该还是挺难的吧。
孟常: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跟我一样,这几年疫情之下,好像国内跟国外的距离变得前所未有的遥远。
对于我来说,做出这个“出走”的决定,并非深思熟虑,我在北京相对稳定的生活状态,有一帮朋友,大家时常聚会,有一个自己待着挺舒服地方,还有一只猫,这些状态都被打碎了。
今天早上我正在远程沟通搬家的事情,目前我在北京的住所被清退了。要把自己的所有在远程的状态下打包、完成搬家,内心还是有很多不安的。我这几个月基本上都是在跟老友聚会的安慰中撑下来的。
简单村:我们也发现一个有些割裂的舆论,一方面大家说要学会蛰伏,另一方面其实很多朋友都在这几年选择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这其实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
孟常:我们必须承认,出走不是一个普遍的行动,也不会成为一个普遍的行动。我们人类社会当然处于永恒的迁徙和流动中,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迫不得已的,或者说在原有的水土上,无法找到生活的机会和可能性,因此出走是孤注一掷。他们是叙利亚人,是巴勒斯坦人,是现在的乌克兰人,眼下全世界仍然有超过一亿的难民。
这几个月我去了黎班嫩,去了叙利亚,因为太多人想离开,所以他们护照预约的窗口总是满的。
我在黎巴嫩遇到一个朋友,他正在处理一些移民的证件,他的哥哥姐姐都在土耳其工作,到2023年春天的时候,计划把父母也接过去,一家人团聚。他做出决定的背景,是黎巴嫩整个银行系统崩溃了,货币大幅贬值,国家处于金融危机中,很难有工作机会,因此被迫出走。
也有因为战争。我在阿姆斯特丹遇到了乌克兰的朋友,他的家乡在俄罗斯的攻击下炸为废墟。因此被迫离开家园,等待乌克兰的重建。
至于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数还是因为现有的状态中,感觉到一种不安或不满。
人不一定是在追寻从此岸到彼岸,从左岸到右岸,人可能只是需要流动,因为流动就意味着你的生活没有打结,可能自己身上有些需求,是在停滞的生活状态下无法安置或被满足的,因此人要动起来,要出走,不一定有具体目的地,可能只是说我要走,我要上路。
简单村:其实离家出走这个词,大部分我们会来形容青少年或者说叛逆期,但是成年了之后,每一次出走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你有更多的负担和羁绊。作为一个成熟的中年人了,这些问题你是怎么去应对的?
孟常:就是崩溃啊(笑),就是在一次次的崩溃和倒下后,勉强撑起来,再蹦跶几下,然后再崩溃。其实就是问题挨着问题去解决。
了解我的朋友知道,这十年间我一直在在移动,在改变生活,在打包行李,一直在做告别,大家都觉得我应该已经习惯甚至享受这一切了,但我必须要说,我并不享受移动和迁徙带来的所有麻烦。
但我喜欢的是那些未知,喜欢路途中的元素,于是你必须要承受那些不好的东西。这是一种代价吧,我们总要去付出一些东西来获得一些东西。
简单村:国内的朋友怎么看待你这次出走的?
孟常:我离开的时候,很多朋友都说,羡慕“润”成功,恭喜“润”之类的。也有人来找我聊,考虑要不要做一些打破自己现有生活的决定,但其实真正去移动的人不会太多的,是不是所有的职业都适合迁徙呢?或者你的家庭、孩子要如何安置?成年人的世界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所以我想最终做决定都不是别人劝出来的。出走并不适用于每个人,从来都不适用于每个人。有朋友说羡慕,也有朋友说可怜,同情我。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简单村:事业形态确实是个关键因素,你在国外的观察在,数字游民这种生态已经变得更广泛了吗?
孟常:我刚从里斯本回来,西班牙出台了“数字游民签证”政策,里斯本现在被认为是欧洲的数字游民之都。我不知道国内接下去会如何调整,但其实在世界范围内,办公的生态有了很大变化。
居家办公的比例比疫情之前要多得多。很多公司都发现,原来远程办公并没有折损效率和产出,把办公室变小一点,还可以节省一部分成本。有些员工可以在其他国家,甚至其他时区办公。
我这次回来注意到,我在荷兰的挺多朋友,即使居住在同一个国家,也不去办公室,可能一周去个两三天,和同事见一见面。非常多大公司都在进行这样的转变,我相信这是疫情后的趋势,也将改变我们的职场文化。
简单村:你现在和刚出来的时候。心态肯定不太一样了吧,毕竟经历了那么多。
孟常:我九月底出来的时候,肯定带有很多期待和兴奋,像个自由的小鸟,迎接新的生活。接下来几个月国内开放了,开始担心国内的家人和朋友的健康,你回不去,只能被迫从自己原有生活的参与者变成一个旁观者,成为一只没有脚的小鸟。
简单村:介于你今天早上在北京的家忽然消失了,会不会觉得很恍惚,怎么离家几个月,家忽然没了?
孟常:我觉得家可能有两个元素吧,一个是有你东西的地方,比如说你的书架,你的写作台,你收藏的唱片和书籍,他不一定都在一个房子里,但一定是有你非常亲密的物件,这些物件才构成了你。另一点就是人,可能是你的家人,你的伴侣,也可能是你的猫。我相信是这两个维度构成了家。
现在家对于我正处于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它一部分在我身上,一部分在我的行李箱。以前有一部分在北京,那它此刻是一个封存在箱子里。那部分缺失了,我身体心理的一部分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可能再到下一阶段,它们又合并在一起,重新回到一个完整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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