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音乐的那扇门关上啦?台北简单生活节索性把围墙拆掉了

2016/12/23

撰文:王击凡

2016年12月3日中午,我与一同前往台北参加简单生活节的同伴何小P,走了一条跟往年与别不同的路径,通向台北简单生活节十年来始终不变的场地——华山文创园区。

这是“简单生活节”的十周年纪念日。

一个活动办到了第十年,总是需要来一点变化。于是,台北简单生活节的英文名字,由一贯用惯了的Simple Life,改成了A Simple Day(上海的简单生活节则继续沿用Simple Life这一名字,以示区别)

乍眼看上去,好像只是改动了两个单词。其实,内里大有文章。

不再像此前五届对外售票的台北Simple Life一样,把整个华山文创园区用围墙与幕布团团围住,十周年的A Simple Day,选择拆掉围墙,面向全社会公众免费开放。

A Simple Day,一如往常每个稀松平常的日子,是真真正正“简单的一天”。

而作为观众的我们,也无须再煞有介事地在华山文创园区的正门外排队等待进场,而是可以自由选择在园区四周的任何一个角落,找一个最方便就近的位置,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吹着风,信步走进这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A Simple Day。

就像这篇文章第一段里提到的,以往习惯了在正门掏出门票、验票后再走进Simple Life的我们,这一次居然有机会,大摇大摆地从主舞台的后方,直接绕进A Simple Day的场子!

如此恰到好处的改动,真的很像这个时代对“音乐”这件事的隐喻!

我说过,简单生活节真的一直走在这时代的最前面。敏感地嗅到时代风向转变气息的张培仁与他的街声(StreetVoice)同仁们,似乎总是永远领先其他人一小半步呢。

当大陆许多新兴的音乐节还在考虑“如何变现”之类的问题,台北简单生活节已经开始试行免费开放,拥抱新的变化了。

当然,除了“付费”和“免费”,“Simple Life”与“A Simple Day”之间,或许还存在着一些微妙的、看不见的时代分界。

2016台北A Simple Day的主舞台“微风舞台”,但舞台后方没有像往年的Simple Life一样设置任何围墙,我们甚至可以绕着主舞台,直接走进华山文创园区。好音乐,没有围栏。(摄影 by 王击凡)

这一届台北A Simple Day的主舞台,不再叫做“天空舞台”(即上海的“星空舞台”),而是被命名为原本在上海Simple Life最小、最袖珍的“微风舞台”,意图可谓相当明显——把主舞台还给更多亟待发声的音乐人。

音乐节的主舞台阵容,往往承载着“卖票”的重大功能,一般都是有叫座力的乐坛大咖,或是当年在独立界声名鹊起的力捧新贵。

林忆莲、陈奕迅、郑秀文、陈绮贞、S.H.E+田馥甄等一线艺人,都曾经登上过台北Simple Life的主舞台。

而改名为A Simple Day之后,台北简单生活节的“天空舞台”亦随之顺势消失了。既然是免费的公开活动,也就不再需要请来天王天后催谷票房。

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主舞台“微风舞台”上,是以往在主舞台难得一见的以莉高露、黄玠、舒米恩、柯智棠、岑宁儿、ciacia何欣穗、巴奈……

于是,身为观众的你,也多了一次“打开耳朵”的好机会。

A Simple Day,每一天都是真实的一天。自此以后,喜欢音乐、热爱生活的台北年轻人,即使囊中羞涩,也可以免费走进简单生活节享受好音乐+好生活了。(摄影 by 王击凡)

有趣的是,同样领先于时代的音乐人先驱陈绮贞,也在2016年《城市画报》与张铁志的对谈中,提及到关于“独立音乐”的时代现象:

“2000年前后,我发第一张唱片时,还是属于古典巨星的时代。如果有一个天堂的门,那个天堂里应该是‘古典巨星门’。在我发片前,那个门就关掉了,再也没有人进得去。”

“从我开始以后,就再也享受不到随便一张唱片就80万、100万。我第一张很辛苦地卖了6万张,所以那个门我没有进去,我进了另一个门,独立音乐或创作歌手的门。”

“那时候我参加比赛,台上几乎没有女生是拿吉他唱自己的歌的,我可能是开门走进去的第一批拓荒者吧。可是我感觉到,几年前,好像这个门也关起来了,但这个是我个人的感觉。”

在陈绮贞的观察中,当今世代的音乐人有着各种各样的发表渠道,每一首歌曲的“酝酿期”正变得越来越短,但音乐创作恰恰却是最需要时间酝酿的。“歌一旦发在网路上,不是爆红,就是没人青睐。”

2006-2016年,连续五届台北Simple Life、三届上海Simple Life“全勤”的陈绮贞(其中有两次是以The Verse乐团成员身份出席),在十周年之际的台北A Simple Day,终于可以好好地安心当一回观众,验收这十年前后的时代变迁了。(图为陈绮贞在上一届2014年台北简单生活节的演出,图片源自网络)

我供职过的那本城市生活杂志,曾在2009年做过一期名为“独立音乐时代”的大专题。

21世纪初期,拿起吉他,在房间里自顾自地写歌创作,然后随性发布到网上的人,尚属少数(当时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拨号上网)。当中的一部分人,幸运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推开了独立音乐的那扇门,享受到了唱片工业崩塌后的短暂“红利期”。

时间一下子来到2016年,几乎每个城市文艺青年都拥有越来越薄的智能电话、手提电脑。发达的生产工具、多如牛毛的音乐人线上平台、前所未有开阔的思路与视野,让“写自己的歌”已经不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事。

“独立”越来越难成为取悦大家的自我标签,至于“独立音乐人”这样的词汇,也快要变成烂大街的称谓了。音乐行业里的表演者都在开设自己的“工作室”,反而那些还在混主流唱片公司的签约歌手,才是异类。

每个人都可以是独立音乐人。作为“独立音乐时代”的领军人物,陈绮贞敏锐地发现到,属于独立音乐的那扇窄门,已经被紧紧地关上了。

几乎已经成为简单生活节图腾式象征的陈绮贞,缺席本届A Simple Day的大名单,正好是来自时代的启示。(据说,有人在现场的观众席中发现了绮贞认真听歌的身影,此处不可考)

即使独立音乐的那扇门被彻底地关上了,是不是,时代还会给我们留下另外一扇门?

从Simple Life到A Simple Day,台北简单生活节呼应时代的做法是:索性把围墙拆掉,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没有门槛地走进来。

挥别了“独立音乐时代”,这也许是一个,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听自己想听的歌、甚至写自己想唱的歌的“豁达音乐时代”。

本文转载自王击凡 豁达音乐时代